凌一尧无奈地苦笑,说:“喝酒?那你继续喝吧。”然后她挂了电话,我再回拨过去,已经没人接听。此时,里面的人在喊我主持那圈酒的喝法,我只得回到包厢,然后又是喝醉。坐车回海边,一路停了四次下来呕吐,吐得魂都要丢了,却还要逞强大骂这种酱香型的酒太他妈不适应了。第二天酒醒以后,我才依稀想起凌一尧说肚子疼的事情,赶紧打电话过去慰问。她说她夜里吃了止疼片,迷迷糊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,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。这就是恋人分离的痛苦,你不知道她有多需要你,而她不知道你有多心疼她,两个人都在各自的世界以为自己是被遗忘的那个人。大多数的矛盾都是在这种分离中诞生,若是近在咫尺,天大的矛盾,一个拥抱即可化解。“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还适应吗?”我问。 她沉默片刻,说:“还好,快习惯了。就是一看见你的拖鞋,枕头,牙刷和杯子,都有些失落。以前打扫房间时在床垫底下找到你的臭袜子都会骂你,现在找不到了,却更加难过。”
那个围海工程相当艰苦,与大海斗智斗勇,一边铺路一边通车,潮水一来就得逃命,潮水一退就得抢工期,有时昼潮夜汐冲得猛烈,几天的血汗都白费了。那间房子的租期快到了,房东要一次交满一个季度,而我和凌一尧的八万块共同定期存款还有一个多月。她舍不得放弃利息,问我有没有现金,可我身无分文。刚好有一个堤坝等待合拢,若是潮水来了,豁口会被冲开,而抢堵的时间很有限。业主方为了避免大的损失,许诺谁去把这事操作了,可以现场支付劳务费以及机械台班费,双倍。其实这事的危险并不大,只不过潮水将至,上机操作的人会被困在堤坝上,直到潮水退去。我和另一个小伙子约好一起上了,两个人,两台大型挖掘机。一个多小时左右,豁口堵住了,我想回到岸上,但指挥部不允许,要我们呆在挖掘机上。果然,二十分钟后,潮水铺天盖地漫上来了,把黑色的编织袋堤坝淹没了,刚好把挖掘机的履带淹没一半。我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,海风卷着浪水往驾驶舱打,像下雨一样。没有方向感,恶心,眩晕。期间,凌一尧发短信问我在干什么,我没敢告诉她我在海水中央,我说外面在下雨,我在打牌。她说:“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打牌吗?”
我说:“玩玩嘛,闲着。”她有点不高兴:“你不要沾惹那些坏习惯。”整整三个小时,潮水才渐渐退下去,我回到指挥部已经反胃得不想吃饭。拿到业主给的两千元现金,我直接开着一辆破摩托车赶往十五公里外的小镇,把钱打了过去。“我把钱打给你了。”我打电话说。“你前天不说没钱么?借的?”我说“是啊”她切地一声,说“你才不会向别人借钱呢,你不会是打牌赢来的吧?”我楞了一下,然后笑:“哈哈,被你发现了。”
凌一尧是一个十足的守财奴,即便她不缺钱,也不舍得在享受消费上花费过多。相处那么多年,她惦记过的名牌东西少之又少,我几乎可以数得过来。她曾经眼巴巴地惦记IPONE4,我打算给她买一部,但她嫌贵不肯要,最后买了一个IPOD。她一手举着IPOD,一手举着那只被时代甩得老远的夏普翻盖,说:“这两个加起来,就是IPONE啦,分工还很明确呢!”
我问她:“你干嘛那么节省?”
她说:“怕把你花穷了,以后娶不起我。”
我又逗她:“如果以后咱们俩不在一起,你不是亏大了吗?”
她一边鼓捣着IPOD,一边随口答道:“那更不能乱花了,万一别的女孩大手大脚的,你更娶不起了。我得给你攒着,不能让你打光棍。”
她当时只顾着玩游戏,没有多想,可是晚上睡觉睡到半夜,她突然一下子坐起来,把我吓了一跳。我问她:“你怎么了?”
她说:“刚才做梦,梦见你白天和我说的话,你为什么说以后咱们俩不在一起?”